终不由己【亮瑜】
接 匆匆人间
当周瑜查出阿兹海默氏症的时候，他还没顾得上去想什么，就先安慰起诸葛亮了。他们从医院出来后一路无言，只是默默牵着手，慢慢的走着这段从未显得这么长的路。
周末下午两点半的阳光暖洋洋的照进来，诸葛亮给周瑜开了满满一大盆的瓜子，周瑜吃了说是奶油味的葵花子，叫诸葛亮别剥了来一起吃。
这个下午他们说了很多很多，最后只是诸葛亮一句没事的，周瑜握着诸葛亮的手没言语，久久才憋出个笑，说以后要麻烦你多看着我一点了。
诸葛亮说，要是你记不起东西了，我就一遍遍的告诉你，你是谁我又是谁；要是不会回家了，我就牵着你的手，带你从陌生的地方回到榕树下，回到这儿来；要是你智商开始下降了，没关系我很聪明，我可以把一切一切都重新交给你……
所以没事的，都会好起来了的，诸葛亮想。
周瑜开始慢慢的忘记，只留下了足够的骄傲，足够的温柔和对这个世界勉强的认知。周瑜清醒的时候以为，他一定是最后最后才会把诸葛亮给忘掉，却没想到，于他而言越重要的事情，最不可或缺的人都是最先开始忘记的。
感情是什么样子的呢？又该如何用文字去记录。
周瑜手机备忘录里的东西无事于补，他清晰的记录下他和诸葛亮之间的点点滴滴，哪怕说不出我爱你，也至少有那么一句早上好。周瑜一直避免他会问诸葛亮那么一句，你是谁？因为他想，这样的问题太过残忍和绝望。
可这样，诸葛亮又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呢，他从心底早就做出了最坏的打算。哪怕周瑜不记得他了，他也会永远陪在他身边，将往事一遍遍的慢慢诉说。
但就算这样，当周瑜摸着自家鸟笑着问“你是谁？”的时候，诸葛亮还是没办法抉择，到底是把事实说出口，还是说我们只是朋友。
最后他还是怕了，纵使聪明了一世，他也不敢在周瑜对他的感情上赌。
他想要继续爱周瑜的权利，也害怕开始遗忘的周瑜不再拥有对自己的爱，所以他说了我们只是朋友，在他看来，这样的身份其实多少有点贪婪。
这个世上的无奈太多，是诸葛亮和周瑜年少初露锋芒时，周瑜不论如何都觉得自己比诸葛亮差上那么些，也是当他们年老后，诸葛亮没办法将他们的关系坦白，只是把自己当作周瑜最好最好的朋友，如果不是胸口作痛的感情，他连自己都差点骗过了。
周瑜逗弄着手上的红嘴蓝鹊，但他怎么样也想不起眼前这个自称是自己朋友的人，到底该如何称呼，他难得慌乱起来，试图从身边什么东西分辨出什么。
可那到底是什么呢，周瑜皱起眉头，他总觉得有那么些违和感，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说。
是他给自己递热水的时候，总会说那句，水温刚好你别等冷了再喝，是家里只有的一间主卧一间次卧，可怎么看这间次卧就不像有人常住的样子，是在周瑜对着手机锁屏发呆的时候，他教自己指纹开锁时却不小心直接打开了。
他总是会将话藏那么点，只说上一半，藏着退着，带着小心和顾虑。
手机里的备忘录也不总是没有用的，周瑜终于知道那些微不足道的违和感是怎么来的了。
周瑜手有些颤抖，他转过头看向诸葛亮，然后问：“你到底是我的谁？”说出口的声音是他不敢想象的沙哑，“我是指……朋友以外的”
诸葛亮也曾很自私的想过，要是什么都不记得的是自己就好了，因为比起什么都不记得，看起来总是记得一切的那个人会比较难过。
但他又不舍得周瑜难过，于是草草结束了这段想象。
他总不是什么都知道的，在感情上会更加的明显。所以当周瑜像是快要哭出来一般的问他：你是我的谁？的时候，诸葛亮才知道。
遗忘和被遗忘，都是同样的难过。
他只是擦着周瑜没自觉掉下的眼泪，干涩的道着歉，再将一切都说清楚。
从这天后的第一天是，第二天也是，第三天也是……直到周瑜开始说不太清楚话，情绪也开始不稳定起来。诸葛亮也还是在周瑜睁开眼睛的时候，说上一句早上好。
他知道周瑜还记得些片段，即使有关自己东西什么也记不清了，他还是会期望着有奇迹的出现。
当周瑜难有的口齿清晰，诸葛亮听见他在问自己，茫茫人世间匆匆岁月里是什么？诸葛亮愣了好久，恍然中就像时间回溯到了那天下棋的午后。
但奇迹却不是什么廉价的东西。于是他平静下来回答周瑜，那是一首歌的歌词，歌的名字叫甘心情愿爱着你。
然后他就看见周瑜突然笑了一下，像冬雪融化，春风拂境，诸葛亮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。
不是奇迹却胜似奇迹。
最后诸葛亮想，反正他们也不缺这么最后几年了。
所以道是，匆匆人间，终不由己。
——fin